西门庆丢了一锭金镯儿之后
——读《金瓶梅》札记之五十三
作者/徐爱民
这回书评的题目十分像中小学作文，我上中小学的时候老师就喜欢布置类似这样的作文题目，如《放学之后》《放假之后》《得奖之后》《拾到钱之后》《考试之后》等等。什么什么事儿之后，总会给人无限的遐想空间，这样的作文好写，但又不好写好，想得零分难，想得高分更难。那么，书中关于西门庆丢了一锭金镯儿之后这篇作文写得咋样儿？那是相当的精彩，评一百分那是过誉，评九十分还是有充足理由的。
西门庆这锭金镯儿，是借给李智、黄四他们做生意送来的利息钱，统共四锭金镯儿，重三十两，算一百五十两银子。西门庆的钱再多，见了钱也会眼开的，拿到这黄烘烘的四锭金镯儿，心中“甚是可爱”，想到这些天自己平地得官，连发横财，大概就是李瓶儿给自己生出的官哥儿带来的。这么想着，西门庆就往李瓶儿房里走，看见奶妈正抱着官哥儿玩耍，就把四锭金镯儿递给官哥儿。李瓶儿怕金镯儿冰了官哥儿的手，就用一方通花汗巾儿把金镯儿包了包。正在这个时候，伙计云离守他哥云参将从边境捎来的马到了，西门庆被喊去看马了。碰巧李娇儿、孟玉楼陪着大妗子并她媳妇儿郑三姐来看官哥儿，见礼让座，忘了孩子手里的金镯儿，结果弄来弄去，少了一锭金镯儿。李瓶儿房里乱成了一锅粥，奶妈问丫鬟迎春，迎春问老保姆老冯，都说自己没见到。西门庆回来知道了，十分淡然，说“端的是谁拿了？由他，慢慢寻罢”。
西门庆对丢了一锭金镯儿不在乎，潘金莲却“得不的风儿就是雨儿”。她首先向吴月娘告状，“姐姐，你看三寸货干的营生？随你家怎的有钱，也不该拿金子与孩子耍！”西门庆把剩下的三锭金镯儿交给吴月娘，只好吩咐她：“你与我把各房里丫头叫出来审问审问。我使小厮街上买狼筋了，早拿出来便罢；不然，我叫狼筋抽出来。”潘金莲在一边一个劲儿地怀疑是李瓶儿房里的人瞒下了，西门庆举起拳头骂她“嘴尖舌快”，潘金莲毫无惧色，反唇相讥道：“你说你是个衙门里的千户便怎的？无故只是个破纱帽、债壳子穷官罢了，能禁的几个人命？就不是叫皇帝，敢杀下人怎的？”结果把西门庆骂得呵呵笑了起来。吴月娘在一旁笑他们俩是“恶人见了恶人磨，见了恶人没奈何”。
那么大的一锭金镯儿，总不会不翼而飞、人间蒸发了吧？不会的，根据物质不灭定律也是不会的。原来李娇儿房里的丫鬟夏花儿捡到了，听说西门庆要买狼筋审问，心中害怕，在厨房一个劲儿地问别人啥是狼筋，听说狼筋很厉害心中更怕了，到了晚上就想携着金镯儿偷偷溜走，没料到走到大门口看到有人，就躲进马圈里的马槽下头，被玳安、琴童两个仆人捉住了。西门庆问她去那儿干啥，李娇儿也在旁边问，夏花儿只是“慌作一团”。西门庆就下令搜身，结果从夏花儿身上搜出了一锭金镯儿。西门庆说是她偷的，夏花儿说是拾到的；又问从哪儿拾到的，夏花儿“又不言语”。西门庆大怒，下令把夏花儿拶起来，又打了二十下，夏花儿才受不了了，承认是从李瓶儿房里地下捡到的。最后，西门庆下令叫媒人把夏花儿给卖掉。
李娇儿对西门庆处置夏花儿没有意见，“没的话儿说”，但李娇儿的侄女、西门庆的妓院相好儿李桂姐不干了，她认为这样处理事关李娇儿的尊严。李桂姐对李娇儿说：“前面几个房里丫头怎的不拶？只拶你房里丫头？你是好欺负，就鼻子口里没些气儿？你不说，等我说！休叫他领出去，叫别人好笑话！”果然，李桂姐向西门庆求情，说她姑姑房里没人使唤，求把夏花儿给留下。西门庆听了，满口应承。
西门庆丢了一锭金镯儿这事儿不大，之后的故事则非常耐人寻味，西门庆对李瓶儿和官哥儿的宠爱，对潘金莲的无可奈何，对下人的冷漠粗暴，对妓女的怜香惜玉，都在其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至于夏花儿，谐音就是瞎话儿，一肚子瞎话，处境卑贱，下场可悲，则是“性格决定命运”的绝好注脚。
作者简介：徐爱民，年10月生，现任河南省淇县人民法院审委会委员、正科级审判员，曾任河南省淇县文联主席、县人大常委会委员，县法院党组成员、政治处主任。爱读书不求甚解，喜写作信笔涂鸦，厚着脸皮不怕贻笑大方，只图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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