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封神》小说的第一层框架,是殷周鼎革、武王伐纣的历史。古人对这段历史的了解,基本上来自于周代以来的各种历史文献。
这是《封神》小说的第一个源流。《史记·殷本纪》记载,商朝末年,帝乙之子受即位后,殷商江山走向末路。受就是商纣王,也称帝辛。
史书中的纣王,前半生具有上古英雄般的风采,他天生神力,能徒手与猛兽格斗,而且天资聪颖,反应迅速。
天才帝王往往自视甚高,纣王也是如此,他在位时,仗着自己武力值高,多次出兵讨伐周边方国、部落,导致东夷各部乘机发动叛变。
这些战争虽然使商朝获得大批俘虏,但大大消耗了殷商的国力,也让纣王逐渐失去民心,故《左传》说:“纣克东夷,而殒其身。”从战场上回到都城朝歌,纣王为政倒行逆施,为人荒淫残暴。纣王为充实国库,横征暴敛,用从百姓手中搜刮的赋税修建高大巍峨的鹿台,用天下的五谷粮粟充实钜桥的粮仓。
当时,南自朝歌(今河南淇县),北至邯郸(今属河北),到处都是纣王的离宫别馆,他以酒为池,悬肉为林,让男男女女在其中裸奔,欢饮达旦,沉溺于奢侈腐化的生活中。
纣王估计是个虐待狂。史书记载,他制作炮烙酷刑,在铜柱上抹上油,柱子中点燃炭火,命令有罪者行其上,看着他们一一坠落,就这样找乐子。
在用人方面,纣王重用崇侯虎等奸臣,残害比干等重臣。《史记·殷本纪》记载,纣王对比干的劝谏心生厌烦,对比干说:“吾闻圣人心有七窍。”随后命人剖开了比干的胸膛,挖出心来观看。
这个故事就是后来“妲己设计害比干”的原型,但在史书记载中,最初只是残暴的纣王一意孤行,并没有妲己的撺掇。
此外,大臣梅伯直言进谏,被纣王剁成肉酱;受到百姓爱戴的贤臣商容,遭到纣王罢免驱逐;九国的九侯(《封神演义》中东伯侯姜桓楚原型)将女儿献给纣王,纣王却以其女儿不讨喜为由,将九侯处死;鄂侯(《封神演义》中南伯侯鄂崇禹原型)为了劝阻纣王,也被处以极刑,做成肉脯。
在殷商的西部,周人的首领姬昌(即周文王)得知九侯、鄂侯的遭遇后,暗自叹息。嫉贤妒能的崇侯虎乘机进谗言,姬昌受到猜忌,被纣王召见后囚禁于羑里(今河南汤阴县)。
悲愤之下,姬昌在狱中演算成《周易》的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这就是司马迁说的,“文王拘而演周易”。
后来,姬昌死里逃生,被释放回周地,一边仍旧“夙夜不懈,以服事殷”,小心翼翼地做纣王的臣子,一边礼贤下士,招纳人才,暗地里结好诸侯,拉拢反对商朝的小国。
等到力量壮大后,周文王派兵攻打黎国、崇国,讨伐当初诬陷自己的崇侯虎,将都城从周原(今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岐山一带)向东迁都至丰京(今西安市长安区),打开通往中原的门户,使殷商受到来自西面的直接威胁。
这段历史,被称为“文王翦商”。
《尚书》记载,周文王出兵黎国后,有大臣跑到纣王那里报告,说:“殷商的天命将要丧尽了,就是因为您荒淫暴虐,自绝前程,所以上天抛弃了我们!如今殷商的子民都在说,上天的威灵怎么还不显现,殷商为什么还不灭亡?您说如今该怎么办呢?”
纣王听后,依然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说:“我生下来就是为了当国君,这不就是顺应天命吗?”殷人推崇神意天命史观,从现已出土的甲骨文可知,他们迷信占卜,认为年成的好坏、国君的任命都是上天决定的。
纣王自以为是上天的代表,他不认为殷商的天命及其王权会被他人取代。周人则认为,周灭商是一场“以至仁伐至不仁”的仁义之战,类似于后世儒家推崇的民意天命史观,“皇天无亲,唯德是辅”。
史载,周文王去世后,周武王姬发即位的第二年,便会盟诸侯,观兵孟津(今洛阳孟津区)。史载,当时,“不期而会孟津者八百诸侯”,他们齐声高呼:“纣可伐矣!”谋臣姜子牙却认为时机尚未成熟,他对周武王说:“当天道还没有灾害先兆时,不可以首先倡议征讨;当人道没有出现祸乱时,不可以先行谋划兴兵。一定要既发生了天灾,又看到了人祸,才能筹划兴师征伐。”
于是,周武王决定审时度势,对诸侯们说:“你们未知天命,还不可出兵。”纣王继续穷兵黩武,施行暴政,不久后,殷商统治集团分崩离析,商朝的少师、内史等大臣纷纷持祭器、乐器、图法等叛商奔周。
周武王认为有机可乘,便大会诸侯,率众伐纣。伐纣前夕,周武王让人用火灼龟甲算了一卦。
龟卜,是商周时期的国家大事,特别是战争之前,总会用占卜结果来预测吉凶。然而,此次卦象极不吉利,又突然下起暴风雨,似乎表示苍天不许。诸臣惊慌失措,只有姜子牙力排众议,坚持劝说周武王出征。
姜子牙知道,凶卦不为凶,只因天命在周。于是,在龟兆不吉的情况下,周武王仍听从姜子牙的建议,带兵东出牧野(今河南淇县南),与纣王决战。
纣王用大批民众和奴隶仓促编入军队,等到周军兵临城下后才筹划应敌对策。周武王却率先安定当地民众,宣传他们要打击的主要目标是纣王,不会伤及百姓,并向全军发布动员令,历数纣王的罪行,宣称自己是执行天罚。
由于纣王已经失去人心,这场决定两个王朝命运的大战,仅用不到一天就分出胜负,纣王逃奔鹿台,自焚而死。
商朝灭亡,周朝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