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庆对朋友还是挺义气的
——读《金瓶梅》札记之五十七
作者/徐爱民
人总是立体的，并非一善皆善，也并非一恶皆恶。一个人纵然如万里长江，奔腾到海，气度非凡，也难免会有千里一曲，出现一些不掩瑜的瑕疵也未可知。反之亦然。西门庆是一个十足的地痞流氓无赖，不学无术，耽于女色，但他也并非一无是处。就商场而论，西门庆精于买卖，有胆有识。就官场而论，比之于夏提刑，西门庆很多时候断案更加公允，也不是黑得不透月光。就情场而论，西门庆对“好性儿的姐姐”李瓶儿恩爱有加，李瓶儿失去了儿子官哥以后，西门庆“一连在她房中歇了三夜，枕上百般解劝”，就可见一斑。就交友而论，西门庆常常为朋友排忧解难，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这也是他生前能够笼络应伯爵等一大帮人的过人之处。
此评不说别人，单说常时节。常时节这个名字很有趣儿，一听就知道是个“时常借债过日子的穷汉子”。就是这样一个“无产者”，西门庆也毫不嫌弃，反而作为朋友来真诚相待，着实难能可贵。
那一日，西门官哥病重，眼看着就要断气儿了。常时节也是个不识相的主儿，偏偏巴巴地登门向西门庆借钱，说是寻下了一处房产，门面两间，两层；大小四间，只要三十五两银子。西门庆正乱着官哥病重的事儿，无心处理朋友常时节的急难，就匆匆地打发常时节走了，告诉常时节：“我也不送你了。改日我派人拿银子和你看去。”
要说常时节也是，平日里与西门庆交好，跟着西门庆白吃白喝也倒罢了，想买个好房子改善一下居住条件，还是该量力而行的，锅里的米都得去借，却想买个二手房住独栋小别墅，外边还带着两间商铺，也太过分了吧。有本事你常时节拿东西去抵押贷款，或者找个保证人担保，借些银子去买呀，张口就向西门庆要三十五两银子。可别以为三十五两银子是个小数儿，当时买个丫鬟也才五两银子，三十五两银子可以买七个丫鬟了，搞一个说唱组合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后来，西门官哥不治而亡，西门庆又忙着埋送儿子，大概也没顾上理常时节的事儿。过了一些日子，西门庆收了应伯爵带着李智、黄四送来的一笔利息钱三百五十两银子，西门庆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常时节可怜巴巴前来借钱的形象，就对应伯爵说：“常二哥说他房子寻下了，前后四间，只要三十五两银子就卖了。他来对我说，正值小儿病重了，我心里正乱着哩！打发他去了。不知他对你说来不曾？”应伯爵说：“他说来。我说你去的不是时候，他儿子正不好，哪有心绪和你说话？你且不要赶着向那房子的主儿回话儿，等我见了哥哥再慢慢提起。”西门庆一听，不假思索地应承下来，今日是个好日子，叫应伯爵吃过饭，拿一封五十两的银子过去，替常时节把房子买下，剩下的银子叫常时节开个小商铺，赚些钱过日子。
应伯爵听了，说：“哥哥，你还是再派个人跟我一块儿去吧。”西门庆对朋友一向是不怀疑地，说你自个儿去办就是了。应伯爵说，他的表弟杜三哥过生日，已经上过礼了，得去他那儿坐坐。西门庆就派家里的伙计王经跟应伯爵一块儿去了，帮常时节买下了房子，立了房契，剩下的钱叫常时节做买卖用。王经把房契拿回来叫西门庆看，西门庆说：“送与常二哥收了吧。”
一个穷得“时常借”的穷朋友，毫无还钱的能力，还想借钱买个别墅。对这样的朋友，西门庆不仅伸出援手大大方方地拿钱资助，还不叫他写借据指望他还钱，更不扣押他的房产证逼他还债，最难能可贵的是还另外拿出十五两银子叫他做买卖过日子。像西门庆这样对朋友如此仁义的人，在当时肯定少有，在当今也是罕见的。
作者简介：徐爱民，现任河南省淇县人民法院员额法官。工作之余爱读书以休闲，喜写作以自乐，厚着脸皮不怕贻笑大方，只图笑对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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