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打醮作势装腔尼姑讲经满嘴荒唐
——读《金瓶梅》札记之五十二
作者/徐爱民
我们说《金瓶梅》一书是古代生活的万花筒，这万花筒里就有古代宗教生活的影子。书中关于道士打醮、尼姑讲经出神入化的描述，仿佛把我们带入道教、佛教文化的殿堂，让我们如临其境地感受了一把那恢弘的场面和活生生的景象。何以见得？请好好读读第三十九回——西门庆玉皇庙打醮，吴月娘听尼僧说经。
所谓打醮，听起来怪生疏，说白了就是道士做法事而已。这一回发生在春节前后。腊月时分，西门庆正忙着给东京、府、县、本卫衙门送节礼，玉皇庙的吴道官吴宗哲吴真人派徒儿应春送礼来了，送了四盒礼物以及天地疏、新春符、谢灶诰等宣传品。西门庆在吴月娘的提醒下才想起来，生西门官哥的时候他曾向玉皇庙许下一百二十分醮。吴月娘说，你有口无心地许下，神明都记着哩，官哥这个孩儿整天病恹恹的，怕是没有还醮的原因吧。我估摸西门庆这个无赖，也不会迷信什么道教、佛教，但经吴月娘这么一叨叨，还真的把他给吓住了。于是，西门庆连忙叫住送礼的小道士应春，与他商定过了年正月初九去玉皇庙打醮。应春一听这个大财主、提刑官要去打醮，感到一笔大生意到手了，没有给师傅吴道官吴宗哲吴真人请示，就满口应承下来，表示到时候推掉别人的法事，一定要把西门庆的打醮办得既隆重又热烈。西门庆到时候想请十六位道士助阵，封了十五两银子作为这些道士的出场费，还额外封了一两银子作为酬礼。应春道士高兴得屁滚尿流，临出门谢了又谢，磕了头又磕。
到了正月初八，西门庆就派玳安送了财物到庙里，有一石白米、一担千张、十斤官烛、五斤沉香、十二匹布、一对京段、两坛南酒、四只鲜鹅、四只鲜鸡、一对猪蹄、一只羊腿、十两银子。西门庆还预先发请帖，叫吴大舅、花大舅、应伯爵、谢希大四位到时候去现场观摩，并派女婿陈经济骑着驴先到庙里打前站。这里插一句，打醮过程中，两个妓女也听说了，也派人送礼凑热闹。多么冠冕堂皇地打醮，也让妓女去捧场，读起来令人喷饭。
西门庆这场打醮做得是相当的壮观。除了正常法事程序外，吴宗哲吴真人又添了二十分答谢天地、十二分赞上帝、二十四分荐亡，共列一百八十分醮，超出西门庆预算百分之五十。先由降衣表白在一边操着有浓重清河县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念斋意，念过斋意又领着西门庆看文书符命，第一张敬什么什么神，反正一大堆，谁也不认识；第二张又敬什么什么神；第三张也是如此。再看第二张桌子，又是一大堆敬神的符命。一张张桌子摆起了长蛇阵，最后弄得西门庆都“不暇细览”了。吴宗哲刚开始穿“天青二十四宿大袖鹤氅”，中间又换上“大红五彩云织法氅”，煞有介事地手持牙笏，签发文书，登坛召将。除了这些法事，吴宗哲还叫了说书的，说西汉平话《鸿门会》。这次打醮何尝不是利益角逐的鸿门会呢？到了下午，吴宗哲又给西门官哥寄了法名吴应元，还送了一大堆道士的衣帽鞋袜到西门庆家。
西门庆家正干啥？这天碰巧是潘金莲的生日，吴大妗子、潘姥姥、杨姑娘、郁大姐都来作客，但因为打醮不让吃荤，潘金莲十分扫兴。好在官哥的道士衣裳送来了，给家里增添了些喜庆气氛。潘金莲对此大做文章，从道士衣裳的做工想到了道士也可能有老婆，还想到了“男僧寺对着女僧寺，没事也有事”，接着又不忿道士把孩子改成了他的姓儿，还不忿信札上只写了吴月娘、李瓶儿两个人的姓名。潘金莲又拿穿了道士衣裳的官哥开涮，吓得官哥拉了一抱裙奶屎，孟玉楼笑道“好个吴应元，原来拉屎也有一托盘”。
到了晚上，西门庆被吴宗哲吴真人留在玉皇庙里海吃海喝，听唱戏听说书，与妓女打情骂俏也未可知。吴月娘只好召集家里的女人还有前来串亲戚的人一起听两个尼姑讲经。尼姑讲的故事是评书版的，说一段唱一段，倒也十分热闹。说是张员外娶了八个老婆，突然有一天被人点化，执意冲破八个老婆的阻拦要进山到庙里修行，后来苦修六年，经果圆成，化了仙桃到小姐肚里去投胎，最后历经千辛万难，修成五祖。这种灭人欲、违背科学常识的胡扯故事，首先催睡了情趣饱满的潘金莲，打着哈欠回屋里睡去了。接着，一个个都睡去了，最后就剩下吴月娘像个傻子一般痴痴地非听个明白。其实，吴月娘也不是真的信佛，而是感觉尼姑讲的故事与自己的生存状态有了共鸣而已。
有人说，人的欲望少了，离神就近了。其实，人的欲望多了，离鬼就近了。无论打醮还是讲经，无不夹带着求富贵求平安的私欲，貌似要走近神，其实早已鬼迷心窍了。
作者简介：徐爱民，年10月生，现任河南省淇县人民法院审委会委员、正科级审判员，曾任河南省淇县文联主席、县人大常委会委员，县法院党组成员、政治处主任。爱读书不求甚解，喜写作信笔涂鸦，厚着脸皮不怕贻笑大方，只图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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