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去的国庆长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四川一定是全中国最热的游客流入地之一。很久以来,这片土地就以神奇著称,单单一盘看似简单的回锅肉,就能圈粉无数。要是愿意再花一点时间,了解一下她的过去和现在,你会发现,以古蜀国为核心的四川,神奇的又岂止美食和山水?
在三星堆周围还是一片稻田的时候,蜀地一直被视为上古蛮荒之地,如今,随着一件件神秘莫测、令人瞠目结舌的铜器、玉器、金器的出土,古蜀文明已经与华夏文明、良渚文明一起,并称为中国上古三大文明。历史,不经意间悄然改写,黄河,也不再是中华民族唯一的母亲河。
作为中华文化的源头之一,仅仅是蜀地“神奇”的开始。
公元前年二月,甲子日凌晨,中国历史上一件划时代的大事,终于进入了高潮:以灭商为己任的周武王,在朝歌郊外的牧野(今河南淇县西南)誓师。在参与这场盛会的队伍中,从成都平原远道而来的蜀山氏,赫然在列。而且,从《尚书·周书·牧誓》中部族的排序来看(庸,蜀、羌、髳、微、卢、彭、濮),古蜀显然实力不俗。武王伐纣成功之后,西周实行的分封制让华夏逐步进入封建社会,中华民族的文明从此开始培育,偏居西南一隅的蜀地,也渐渐汇入中华文化正流——尽管这种交融,并不是以蜀人喜欢的方式进行的。
公元前年,王贲率领六十大军,携灭燕亡赵的余威,南下攻齐,齐国不战而降,大秦灭国之战,正式落下帷幕。今天人们回顾历史,常常把公元前年的灭韩之战,视为嬴政一统天下的序幕,其实,早在五十年前,秦人便启动了统一的战车。公元前年,秦将司马错力排张仪先攻韩国的战略,主张“得蜀则得楚,楚亡则天下并矣”,在领兵攻下“戎狄之长”的蜀国后,捎带着灭掉了苴、巴两国,成都平原从此以蜀郡的称谓,持续到盛唐。
如果说国灭王死,是古蜀的不幸,但对中华而言,则是不折不扣的一件幸事——巴蜀的富庶,润滑了大秦的战车,结束了周末诸侯纷争、互相攻伐的历史,一举奠定了今日中国的版图。公元前年建成的都江堰,更使得成都平原“水旱从人、不知饥馑”,逐渐取代关中“天府之国”的美名,使其成为蜀地的专属称号。
短命的秦帝国很快被项羽一把火烧成了废墟,但在依托巴蜀、兵发汉中的刘邦面前,西楚霸王也不经打。随着中国第一位平民皇帝的登基,数千年来生活在神州大地的这群黑头发、黄皮肤的东方人,以“汉”为名,迈入了世界民族之林。从这时候起,在中国历史上每一个强大帝国的版图中,蜀地,举足轻重。
公元年,李渊起兵太原,同年攻占长安,与此同时,光禄大夫李孝恭受命自金川(今陕西安康)出巴、蜀,“檄书所至,降附者三十余州”。成就了汉帝国的巴蜀,稳稳支撑着唐帝国崛起。不但如此,从唐玄宗西逃入蜀开始,后来的德宗、僖宗,每逢内乱,都直奔蜀地而来,虽然帝国逐渐由盛而衰,但丰饶的蜀地,仍然一次又一次为王朝续命,使得李唐“乱而不亡”。原本仅是蜀郡治所的成都,也因明皇的临幸,升格为成都府,一度与京兆、河南、太原、凤翔并称为“五京”。年,身为唐朝西川节度使的王建割据蜀地,同年,大唐亡国。
后世的帝国,在经略蜀地方面,同样不遗余力。
北宋咸平四年(年),朝廷将巴蜀分为益州(今成都)、梓州(今三台)、利州(今广元)、夔州(今重庆奉节)四路,合称“川峡四路”或“四川路”,其间设四川安抚制置使、四川宣抚使等职,四川由此得名。南宋末年,宋蒙双方围绕四川进行了长达半个世纪(年—年)的争夺,仅合川钓鱼城(今属重庆),就坚持了36年之久,期间更是击毙了蒙古大汗蒙哥,让正在蹂躏欧洲、打算南下非洲的蒙古远征军不得不班师东归。一座小小的城池,很有可能改变的是整个人类历史。更夸张的是,在国家已亡、外无援军的绝境之下,坐落在今天宜宾市兴文县和长宁县交界处的凌霄城,竟然又坚守了九年,直到年,才在元朝30万大军进攻下陷落,军民全部战死殉国,悲壮不输崖山。四川,不愧为汉家江山的最后堡垒!
正是这样的堡垒,在新的民族危亡再度来临的时候,才最有可能成为率先冲锋的阵地。
今天的中国,很多人知道年10月10日的武昌起义,是推翻清王朝统治的“首义”,却很少有人记得孙中山先生曾说过的一句话:“若没有四川保路同志会的起义,武昌革命或者要推迟一年半载”。事实上,辛亥革命中第最早建立的第一个独立政权,位于四川荣县,而建立这个政权的“保路同志军”,正是感于“因借债而路亡,因路亡而国亡”、于年6月在成都成立的保路同志会,四川,这一次毫无争议地走在了驱除外辱、争取独立的前列。
其实,近代四川为保卫国土而践行的壮举,远远不止这些。
在历时14年的抗日战争中,一直未被占领的四川,顶着日军疯狂至极、惨绝人寰的轰炸,领衔成为抗战大后方,要人出人、要钱出钱,为了最终的胜利,巴蜀儿女慷慨赴死、忍辱负重。根据何应钦的编著的《八年抗战之经过》记载,当时举国动员,合计征兵人,四川一个省就贡献了人,占五分之一。倘若算上非政府机关自行招募,则达万(《四川国民党史志》)。加上原有兵力、一共万出川杀敌(数据来源:四川省档案局)。《抗日战争时期四川各地阵亡人数统计》中可查的伤亡失踪是65万人(阵亡人,负伤人,失踪人),也就是每5个四川兵就死伤1人,其参战人数之多,牺牲之惨烈,居全国之首。四川人民一边含泪送子上战场,一边节衣缩食纳公粮,从年到抗战胜利的四年间,四川稻谷征收量约占全国总量的1/3。四川,再一次在亡国灭种的危急关头,展现出炎黄子孙的真本色。
这种本色,才是四川的“神奇”之源,脚下的土地和山水哺育了我们,我们在这里耕作,在这里创造,在这里放歌,在这里纵舞,偶尔还打打小麻将,但每一次当国家有难,我们总能挺身而出、前赴后继,只为从古到今的传承,只为骨子里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