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伯爵是如何忽悠西门庆借钱的
——读《金瓶梅》札记之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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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爱民
《金瓶梅》里人物众多，其中最大的忽悠者非西门庆的结拜弟兄应伯爵莫属。应伯爵这厮善于在西门庆面前溜须拍马、见风使舵、插科打诨，是西门庆心里极其信任又极其喜爱的朋友。就是这样一位朋友，却忽悠得西门庆摸不到北，白白借给“无点恩”吴典恩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一分一厘利息不要，到头来西门庆到死都没有要回本钱，升为巡检的吴典恩还差点儿陷害到西门庆的遗孀吴月娘。如果西门庆在天有灵，一定把肠子都悔青了。
这个吴典恩是借西门庆的光才当了官儿的。往实里讲，吴典恩这个光借得就很不地道。地痞流氓、恶势力头目西门庆为了寻求保护伞，借“生辰担”之名向朝中奸臣蔡京送礼，这个差事给了西门庆家的主管也就是经理吴典恩以及仆人来保。蔡京接到礼物感到收礼太频繁也太贵重，就拿皇帝给他的空白委任状做人情。吴典恩这厮脑子灵便，赶忙假称是西门庆的小舅子，老实巴交的仆人来保也不敢揭穿。到头来，吴典恩弄了一个清河县的驿丞，也就是县邮政局局长兼招待所所长，来保则捞到了一个校尉。
吴典恩官到手了，但上任需要的资金却没有。这些资金包括但不限于打点上司、请客同僚、置办官服等等，总之“素富贵，行乎富贵”，反正当了官儿就得有当官儿的派头儿，否者就会遭到耻笑和蔑视。吴典恩这厮脑瓜儿好使，就想到向西门庆借钱，又感到自己没有应伯爵会忽悠，就登门下跪央及应伯爵出马，还答应事成之后用十两银子酬谢应伯爵。应伯爵欣然答应，而且超乎吴典恩之期望借到了钱。那么，应伯爵都做了些什么呢？
其一，一不做，二不休，多借西门庆些银子。按吴典恩的设计，借西门庆七八十两银子就行了。但应伯爵不这么认为，他劝吴典恩“胆子再大一点”，直接借西门庆一百两银子算了。理由很充分，第一是七八十两银子显然不够用，第二是如今吴典恩当上了县邮政局局长兼招待所所长，来钱的门路儿很广，银子可以慢慢还，第三很关键，“借米下的锅，讨米下不的锅，哄了一日是两晌”。这不是明摆着把西门庆当猴子耍吗？
其二，拍马屁，再拍马屁，直拍得西门庆晕晕乎乎地上当受骗。应伯爵领着吴典恩去借钱，进门后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那个时候，西门庆正处于喜出望外的膨胀时期，刑事副千户的官职从天而降，正忙着置办自己的官服。项羽说了，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人发迹了，首先从一身名牌上刷自己的存在感。西门庆也是这么想的，他正做好衣服向世人显摆自己，带着吴典恩来借钱的应伯爵无疑成了第一个显摆的对象。深谙此道的应伯爵果然一语中的，上去就夸西门庆的好行套。当然，夸人也是要突出重点的，重点夸西门庆那条水犀牛角腰带。夸过东西，又夸主人，夸西门庆“哥哥不知拨济了多少人”，把个放高利贷、套路贷牟利的奸商夸成了大善人，西门庆当然很乐意接受。应伯爵这些一拍再拍的拍马，让地痞、恶霸感到自己既有里子又有面子，那真叫一个爽呀，慢说要借他一百两银子，就是要他身上几两肉弄不好也会答应。
其三，趁热打铁，递上合同，假装借钱还本付息的诚意。拍马到了一定火候，吴典恩连忙向怀中取出借款合同，递与西门庆观看。见上面借一百两银子；中人就是应伯爵，每月利行五分。刚才还被人夸“行套好”“不知拨济了多少人”，这会儿借给别人钱又要利息，这不是明摆着要打西门庆的脸？西门庆不好个好人，越不是好人的人越是想装个好人，何况又正处于自己由黑转白、即将赴任朝廷命官的关键时期？所以，西门庆要做的只能是：取笔把利钱抹了，说道：“既是应二哥作保，你明日只还我一百两本钱就是了。我料你上下也得这些银子搅缠。”这个时候的西门庆，多么像是一位仗义疏财的侠客呀，别忘了，就在不久前，西门庆派仆人去王招宣府买水犀牛角腰带，人家要价一百两，西门庆还极力把价钱压到了七十两。西门庆不是钱多得没处放的人，他是放高利贷的奸商。但是在好友应伯爵的忽悠下，他居然不要利息不设期限地借给吴典恩一百两银子，图个啥？不就是为了收买人心、笼络喽啰吗？
西门庆是个聪明人，他在做买卖上懂得经商之道，他在官场上懂得迎来送往，他在女人面前懂得装孙子，这些都让他这个混世魔王在商场官场情场如鱼得水。但是，一旦他膨胀了，晕乎了，纵然奸似鬼，也喝应伯爵的洗脚水。西门庆在应伯爵的忽悠下，把一百两银子白白借给了白眼狼吴典恩，应伯爵轻易而举地拿到了十两银子的回扣，而西门庆直到死了也没收回一两银子本钱，还差一点儿叫家人遭到陷害。想想这也许正是西门庆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报应吧。
作者简介：徐爱民，年10月生，现任河南省淇县人民法院审委会委员、正科级审判员，曾任河南省淇县文联主席、县人大常委会委员，县法院党组成员、政治处主任。爱读书不求甚解，喜写作信笔涂鸦，厚着脸皮不怕贻笑大方，只图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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